这个事情，除了看热闹，也要看门道。这几天，一则消息满世界飞：“海南教育冰火两重天：城里生源爆满，乡镇没学生”，够耸动，够抓人。源头是9月26日海口《南国都市报》的一则报道。讲述海南儋州市主城区多所学校生源超额，不得不想办法分流学生，但乡镇中学学生却连年减少，说的其实是“海南儋州教育冰火两重天”。标题党又夸张了。

　　报道说，儋州峨蔓镇的“峨蔓中学这学期没有招到新生，之前初二初三的学生也转学去了其他学校”。这学期开学才多久啊，但记者于9月20日看到：“教学楼破旧不堪，而且教室门都关着，外面还加了一道铁门上锁；从玻璃窗往里看，教室已经荒废，桌椅杂乱地摆在一起，有些角落甚至变成了虫蚁的聚集地；校园杂草丛生，各种设施已经老化生锈。”

　　峨蔓中学是峨蔓镇唯一的中学，为什么还办不下去？记者调查发现，近年来镇上居民纷纷外出打工，更多的是到儋州城区工作，顺便将家也安在那里，“市中心学校多，学校设施齐全，教学质量优质。大家肯定会选择在城区的学校就读”。儋州教育局长表示，多种原因造成峨蔓中学如今这现状，儋州一直采取多种措施促使城乡教育资源均衡。

　　此事意蕴非常丰富，这里单说一点，所谓“（优质）教育资源均等化”问题。在一些人看来，优质教育资源均等化还不容易，优质教育资源市区多，郊区少，市区匀一点给郊区不就得了；优质教育资源北上广深多，内地农村与小城镇少，北上广深匀一点给内地不就得了。只有这样，才能让所有的孩子站在同一起跑线上。

　　那么，什么是优质教育资源？看得见的是：硬件方面，比如美轮美奂的建筑，花园一般的校园，先进齐全的设施；软件方面，比如海归教英文，北大硕士教语文，清华博士教物理，学生升学率高，声闻遐迩。一些人眼里，名校就是这样子，视力实在欠佳。均等派的想法看起来也挺好的，让所有的孩子就能上这样的名校，多美好的事情。

　　看得见的是供给面，看不见的是需求面：愿意为子女掏大钱的父母。好的私立学校学费是很贵的，但好的公立学校真是免费的吗？看看火到爆的学区房行情吧。最近的一个奇葩新闻是，“两套学区房救了一个上市企业”。*ST宁通B卖了两套北京学区房，保住了上市公司的壳。2014年媒体爆炒30万一平米的北京学区房；2016年两会时，媒体向教育部长袁贵仁提问，50万一平米的北京学区房值不值得买？

　　还有就是天分高、智力出众的孩子，在名校聚合的概率更高。一个名校学位的价值，主要还不在设施、名师上，而在于与其他优秀孩子一起学习成长的机会。就像花重金买一个高尚小区的物业，买的不仅仅是漂亮的小区与先进的物业服务，更是与其他高收入、高素质业主一起生活的机会。

　　把上述四个方面合起来，才是“优质教育资源”的正确打开方式。

　　怎么把优质教育资源匀一点到农村与小城镇呢？第一步是建学校，把建筑、校园与设施搞得与大城市一样高大上，甚至更高大上，这一步是最容易的。但要把优秀老师留住就不容易了。除非强制，北上广深的名师有几个愿意扎根穷乡僻壤？莫说不愿意去，就是去了也很难留住。假设前两步都搞定了，一个在村庄乡镇范围内招生的学校，能招到足够生源都谢天谢地了，哪有挑剔生源质量的空间？往往县城及以上才有好学校，道理即在于此。上文的儋州是不设区县、直管乡镇的地级市。

　　总之，优质教育资源并非放在那儿可供任意分配的蛋糕。你把一个好学区的名校整体搬走了，看看买了学区房的家长会不会干？

　　那么，农村与小城镇的孩子就没有资格享受优质教育资源了吗？优质教育资源均等化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乌托邦吗？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反而是乐观的。

　　从穷乡僻壤考出来，上了名校，毕业后找到了薪水不错的工作，在北上广深扎下了根，子女就能站在更高的起跑线上，享受更多更好的教育资源，这难道不是一种优质教育资源均等化的方式吗？另外，像儋州峨蔓镇的居民，去儋州城区工作，子女也在当地入学，享受与当地人一样的优质教育，这又是一种优质教育资源均等化的方式。

　　可见，为了实现优质教育均等化，比搬优质教育资源更方便、更可行的办法是搬人。人其实不用搬，人长脚会自己走。（优质）教育资源说到底是随人走的，哪个地方是人口净流入的，只要政策不对着干，这个地方的（优质）教育资源也一定是随之净增长的。这也是解决留守儿童问题的正道：父母去哪里工作，社会创造条件，孩子随父母去哪里接受教育，何来留守儿童？